古老的笔墨与现代的抽象构成结合，会给水墨画带来什么前景?罗步臻的作品引起我的思考。

　　罗步臻1973年师投应野平，从临摹入手学习中国画。除了临习应氏作品，也钻研过黄公望、王蒙、石涛，还喜欢近人黄宾虹、张大千、林风眠、陆俨少和李可染。上世纪80年代，他东渡日本继而历游南亚和美国，增强了对现代西方绘画的感知与认识。90年代回到上海后，开始以融会中西的方式探索山水画的现代风格。

　　罗步臻把自己的探索归纳为如下方面：以现代构成观念组织画面，排除透视以求“几何抽象空间”;强调随机的作画方式，追求不似或近于抽象的造型，重视笔线的表现力，力图创造“狂草式山水大写意”。在我看来，这一探索的核心和难题，是笔墨与抽象构成的关系。

　　西方抽象绘画有偏于感性、表现即“热”的一路，如美国的抽象表现主义;有偏于理性、构成即“冷”的一路，如欧洲的结构主义。罗步臻的抽象性山水，多借鉴后者。这选择与中国山水画的结构特征也有关——它本身包含了抽象构成的因素，从倪瓒到渐江到潘天寿，可以清晰地看出山水构成的线索，而其中笔墨与抽象性构成相统一的经验，值得研究借鉴。罗步臻要把“可居”“可游”的山水变作没有“如可步入”的空间意象的平面可视物，变作与某种精神心理相对应的现代抽象结构。与此同时，又要保留笔墨表现“立足于抽象空间”，又“充分强调书写的随意性、抒情性”，在“通解笔墨中悟出狂草式山水大写意画法”。

　　现代抽象绘画源出西方并风行于20世纪，经过百年的演进，已经成为成熟的传统而非新鲜的创造。抽象水墨在世界华人艺术圈内也走过了将近半个世纪的里程，先后出现了像吕寿琨(中国香港)、刘国松(中国台湾)、曾幼荷(美国)等等以抽象水墨著名的画家。有意思的是，迄今所见绝大多数抽象水墨画，都远离、抽离或放弃了笔墨这个因素。罗步臻涉猎广泛，他从临摹中获得了笔墨的基本功夫，又不因转向抽象而看轻笔墨，他把抽象结构与笔墨表现合而为一。罗步臻把自己的探索限定在保留某些具象因素、接近抽象的边缘地带，仍把自己的作品视为山水画。这是极智慧的选择。这个似乎狭小的边缘地带，最适宜于中西艺术的结合，也最易于把传统艺术推向极致。在这种“极致”状态里，最有可能出现新时代的中国艺术大家。